走进云南园(二)


白瞵

    金那巴鲁号渐渐远离婆罗洲岛向西方驶去。我留恋地依在船尾的起重机座上,了望着我的祖国。我看见夕阳映照着祖国天空中的晚霞,祖国渐渐远了,我的心中好象失去了甚么。我依在起重机座上,直到夜幕笼罩着大地,祖国的群山只能看见一点朦朦的轮廓时,我才走到甲板上去和同学们在一起。

    甲板上没有灯火,同学们在星光底下谈笑,猜谜,他们谈着云南园的生活,谈着异国的风土,他们都是离开祖国一年以上的人,对于离开祖国似乎没有甚么伤感。我只是默默的静听着他们的谈话,我留恋着祖国和亲人。

    南中国海的风吹得我有些冷了,我穿起了寒衣,在甲板徘徊。到大家都倦了的时候,我们才到舱下去睡觉。

    船上的睡眠是不舒服的,我时睡时醒,一直躺到黎明。我读过巴金的“海上看日出”,很希望能在这次的航程上看见海上的日出,于是我爬起身来,多披了一件衣服,走到船尾去。

    我凝视着东方——那太阳升起的地方,那我的祖国座落的方向。在迷朦的晨曦中,我看见东方渐渐亮了,水平线上,有一盏明亮的白光。过了一会,朝霞出现了,天空中出现了橙红等美丽的颜色,水平线上也出现了半个耀眼的大火球。一下子,大火球就整个地跳出水平线,美丽的朝霞堆得更多更远,天亮了。初升的太阳发出耀眼的光芒,令人不能直视,我转望四周的海天,已是天连水,水连天的一片,看不到半点陆地的影子,我第一次体会到“海阔天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吃早点了,每人凭着船票领到一粒小得可怜的鸡蛋,一块硬得像饼干一样的面包和一杯奶茶。

    船上的生活是单调的,当我的新鲜感消失以后,我恨不得马上就抵达目的地。

    金那巴鲁号不停地向西方驶去,在浩瀚的南中国海上,我们偶尔看见几只海鸟翱翔在辽阔的天空中,看见几只飞鱼在海水的波涛上飞翔,看见座落在南中国海上的一两座孤岛。

    傍晚的时候,我又依在起重机的座位上,回忆起昨天告别祖国的亲人时的心境。看见那夕阳映照的天空和海水,不禁泛起了“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感慨。傍晚的海风吹来,寒意微微,望着四下的夕阳,无边的海水,祖国啊,我离开你越来越远了。

    天还没有亮,我就醒了。

    在朦胧的晨曦中,我看见了一座座落在海中的灯塔,一闪一闪地发出强光,照耀着黎明的海洋,指引着船只航行的方向。当船靠近灯塔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发现在闪着灯光的灯塔,是建立在礁石上的建筑物。水手告诉我们,这就是白塔——属于星加坡的莱佛士灯塔。

    过了灯塔,右边的马来亚大陆在望了。船在马来亚大陆和印尼属的廖内群岛间航行,我看见了马来亚大陆上的山影,也看见了廖内群岛迷朦的起伏山峦。

    我们依在船的栏杆上,远望着就要到达的目的地,老同学在讲解眼前的一切,我怀着一颗漂零的心在倾听着。最后,我们望见了星加坡的东海岸建筑物,老同学指着遥远的朦胧的建筑物,告诉我们:那是加东海滨住宅,那是国泰酒楼,那是亚洲大厦……,老同学尽他所知告诉我们,我和几个新同学则睁大眼睛了望着这异国的土地。船向前驶去,我突然想起有关星加坡的名称的传说,但不很清楚,我便向一位老同学请教。他是念历史的,对于这个传说似乎非常熟悉,他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星加坡是马来半岛延续在南方的一个小岛,全岛面积只有二百零九平方哩,比起砂拉越的四万八千三百四十二平方哩,它实在是很小了。要二百三十多个星加坡的面积加起来,才有一个砂拉越那么大,要是它和整个北加里曼丹的面积相比,那个差得实在太远了。

    很久很久以前,廖内群岛上住着一个名字叫做圣尼罗优多摩的王子。有一天,王子带了家人和随从到丹戊盘盘去游玩。王子在岛上的一块庞大的岩石上向对岸远眺,看见对岸的沙滩雪白如绵,他便问那是甚么地方,他的部下告诉他,那是广大的淡马锡国的沙滩。王子听了,便下令乘船过去看看。

    他们出发後,忽然风浪大作,船开始漏水,到了进入港湾的时候,他们已被迫把船上的行李全抛下海,只剩下一顶王冠了。最后,王子把王冠抛下海去,风浪才平静,王子得以登上淡马锡的土地。

    王子在平原上看见一只野兽,奔走很快,样子非常优美。它的身体赤色,头是黑的,胸是白的,十分敏捷,强壮有力,比一头公山羊还要大一些。当它发现有人时,便转身向内地跑去,消失了。王子不曾看这样的野兽,便问部下那是甚么动物,但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最后,他最聪明的部下告诉他,据史籍内所载的狮子倒是这个样子的。他说这是一块吉地,有这样一头威武的野兽。

    王子留恋着这块地方,不愿再回去了,便在淡马锡建国,称它为“星加坡拉”,马来语狮子叫做“星加”,城市叫做“坡拉”,所以星加坡原来的名字是“星加坡拉”,也就是“狮子城”的意思。

    同学讲完了,船也越来越近星加坡,我们看见了一座座落在海中的标塔和好几个浮标,我们也见了防浪堤。星加坡果然是一个繁忙的海港,在防浪堤里和防浪堤外停泊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轮船,我们乘的金那巴鲁号和那些大轮船相比,实在太小了。老同学还告诉我们,在海岛的另一面,就是我们在地理课上所读到的星加坡本岛和布拉尼岛之间的深水码头那边,还停有许多远洋巨轮。我们按着方向望去,只看见岛上建筑物的背后,露出许多起重机的支架和桅杆。我算是来到了这世界第五大海港,鸟瞰着它的表面容貌。

    整理行装的时候到了,我们到舱底把东西整理好,草草冲个凉,便又走到甲板上来等待上岸了。

    十一点钟,船在防浪堤外抛锚了,船头挂起了一个黑色的大藤球,老同学告诉我们,那是招呼移民厅官员来检查护照的标志。我在新鲜和不耐烦的心情中等了一个钟头,到十二点钟,一艘小船靠近了金那巴鲁号,几个穿制服的海关人员上船来。我们集体挤在一等客位的走廊上,等待领取护照。轮到我的时候,海关人员把我的护照收进了他的公事包,换了一张“特别通行证”给我,要我在两天之内到星加坡移民厅去办理居留手续。由于时间很急迫,我要求他多给一些时间,但说酸了嘴吧也没有用,他要我有话到移民厅去再说。

    移民厅的官员走了,船也驶进防浪堤内抛锚。这时候,许多“哥达船”式的小船纷纷靠近我们所乘的船,旅客们纷纷登上小船上岸。到二点钟,我们在饥饿中带着行李下了小船。虽然是在防浪堤里,但对于这样的小船来说,浪还是相当大的。小船摇摆不定,浪花不时喷进船中来,有一部分行李湿了。

    不一会,小船便靠岸了。我们把行李传递到岸上,然后才登上岸去。

    我踏上了星加坡的土地,这里距离我的家乡有好几百海里的路程,乘船要花费两天两夜的时间哪!

(未完)